“这个，是猪脑吗？”
忘生指着一个呈肉粉色，不过拳头大小的脑子问。
“对，是猪脑。”
他点头。
“好吃吗？”
忘生继续问。
“好吃！”
李昊眼角那颗泪痣像是亮了一下，赶紧那个小勺子，把两个猪脑下进那个麻辣的汤底里去，一面起身，拿了早就备好的调料瓶，开始在碗里调汁儿。
再把煮好的猪脑往空碗里一放，料汁一倒。
白得像是豆腐脑一样的猪脑上头便又是红彤彤火辣辣的了，还有麻油的香气不断飘出来。
忘生瞧着，眉眼弯弯，嘴唇也翘起来。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准备的空碗和碟子有些少，所以眼下只能两个人同用一只碗。李昊拿着勺子挖了一勺猪脑起来给忘生的时候，两个人因此便贴靠得特别近，可是忙着吃呢，好像也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忘生也没有接过勺子，直接就将嘴唇送到勺子面前，嘴巴一张，含住了勺子。
因为少女的贴近，她身上的馨香便传过来，等李昊反应过来，他的心已经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唔。”
虽然猪脑外头的酱汁很凉，但内里还是有些烫，忘生便觉得舌头被刺了一下，但马上，像是豆腐一样绵软细腻的口感滑进来，没有腥气，而后炸开一串的麻和鲜香。少女的眼里水光盈盈，像是含了一汪水一般。
李昊还是第一次，害羞的把脸别开去。
他分明，还是头一次认识忘生的，可为何一举一动之间，总觉有几分自然而然的亲昵呢？
李昊单手捂住胸口，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
这边厢气氛暧昧莫名，冬季擂台上的气氛在好早一会儿却显得有几分剑拔弩张。众人俱是屏息瞧看高高擂台上的两道人影。
一紫一灰，俱是身形挺拔，出手敏捷，踮脚跃起，拧腰向后，一招一式过起来简洁明了，却依旧可见其门道。
此时已是到了最为关键的角逐阶段，忠勇候世子，和远郊的猎户安凉，一对一，只要打出个输赢，便可一决高下，众人凝神屏气看了许久，一开始便是安凉占了上风，但到后来，情况却又有了变化，安凉的招式好像变得迟缓了一些。
“上头这两位，都姓安呢，可是有什么关系吗？”
有好事者瞧见忠勇候世子招招都是狠辣，自觉看出一点儿门道来，小声问道。
“那可不，的确是有关系的，我听说，安凉是忠勇候兄长的的儿子，现在世子爷的堂兄呢。”
马上便有人回答，只不过声音也小，只能叫周围的人给听得到。
“可是那位原先要继承忠勇候爵位的长子，后头又暴毙了的那个？”
有个穿长衫，肚子滚圆的中年男人朝擂台上看了一眼，而后问道。
“可不就是，安凉好像是个遗腹子，只不过他母亲只是个通房丫头，地位太低，母子两人都被赶到外头庄子去自生自灭罢了。”
接话的是个长脸细目的男人，忠勇候现在的当家和世子爷都给他下过绊子，无奈人家位高权重不好多言，只能忍气吞声，现在有个机会，一说话，嘴里都是怨气。
“那如今，安凉这怎么回来了呢？”
又有人接着道。
但贵宾席上投来的目光叫他们闭上了嘴。
今日的比赛，有不少达官贵人，定了最好的位置观看，其中自然就有忠勇候，便是最受皇帝其中的姜全茂也来了的。
“噗——”
下头议论声刚小一些，台上的安凉却被打出一口血来，紧接着安永昊又送上了一拳，打在安凉右边肋骨，顿时便是火辣辣的痛起来。
男子闷哼一声，手肘撑地，不让自己躺倒下去。
“呵，不自量力的贱民。”
安永昊冷嘲热讽一句，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看向安凉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冷。
安凉想到自己对姜爱意的承诺，抽了一口气，鼓足劲再度起身，可今日他总觉得力不从心，像是力气被谁给锁住了一般。
那边安永昊已经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嘴角一勾。
“也不看看你自己低贱的身份，还想要娶姜家女儿？”
安凉闻言，面色一变，突然明白安永昊一开始的敌意从何而来。
“世子爷也太瞧不起人一些，人都是父母所生，如何就要分个高低贵贱？”
安凉咬着牙齿，说出这么一句，眼底的倔强让安永昊觉得刺眼，马上便想到了姜爱意对他的情愫，心中怒火涌动，越想便越觉得荒唐。
随即拎起安凉衣领，再度一拳打出去。
安凉浑身无力，只有被他打的份，嘴角涨红，立马便流出血来。
他虽然只是远郊的猎户，可睿智英勇不失常人，自然明白自己身上异状是有人刻意为之，幕后黑手是谁再清楚不过，谁得益最多便是何人。
所以，他又是如何惹上了忠勇候府？
安凉的脑海中赫然浮现的便是姜爱意白衫绿裙像是一朵栀子一般清淡好看的样子，眉眼一柔。
但再度对上安常昊的时候，眉眼一冷，透出讥诮的神色。
“呵，原来忠勇候府也就是个会使阴损手段的小人罢了——嘶”
安凉咳出一口血痰就往安常昊身上吐，后者面色一黑。
“你找死！”
已是将他拎起，又一拳打过去。
安凉倒在地上，忠勇候世子便抬脚踹去。
一下一下，眼瞧着便是出气多，进气少，可安凉却一直没有认输，好几次咬牙站起来，却依旧被打趴在地下。
到了后来，惨状已是连台下的百姓都看不下去，唏嘘不已。
唯独看台上的忠勇候和姜全茂眸色一深，两人随即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住手！”
在众人担忧安凉怕是得交代在擂台之上的时候，男子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一阵风过，来人已是飞向忠勇候世子。
后者只觉右边大臂被人狠狠打了一下，浑身一软，狼狈的倒在一边，定睛一瞧。
那道紫色身影，贵气逼人，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惊艳俊朗。分明和他穿的是同样色彩的衣服，可是李昊穿起来就是比他要出彩，容貌比之女子还要好看，却一点儿不觉女气，那颗泪痣更是让他有了风情，笑起来的时候，纯挚得很，嘴角却是凉薄得很。
“哟，忠勇候世子，明摆着你是魁首了，干嘛还得这样折磨人家呀。”
李昊语气一凉，同他一块儿而来的只有个身形单薄，气质冷清的少女。
忠勇候世子眼光一扫，后槽牙紧咬。
“他未曾投降，我便打到他认输为止。”
眼瞧着回答的男子眼眶通红，李昊的眉眼一缩。
在等安永昊还准备出手一击的时候，李昊瞥见他手下暗藏的细针，身形飞快，再度出手。
此时才明白，先前打忠勇候世子爷手臂的那东西，原来是根小巧的扁担。
“人都快被你打死了，何必呢？是想落人口舌吗？冬季擂台，只不过是比武切磋的地方，何时得见血了？难道青龙的教训你不曾瞧见？”
扁担在安永昊手腕一打，男子面色一白，便见李昊已是背手朝裁判官那边过去，嬉笑着一张脸，然后吩咐人将几乎昏迷过去的安凉救了起来。
安永昊拳头紧握，眼有不甘，却是再不敢多言。
如此，冬季擂台便算是终于了结。
原先最有希望搏得头筹的安凉却是发挥失常，与头等失之交臂，还落了一身的伤，众人回想起来的时候，每每惋惜惆怅，安凉是作为平民的身份参与这次比赛的，若是能出头，那不正是代表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要有心，谁都可以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搏，可到底，这念头还是断了。
冬季擂台便有了一点子苍凉的意味。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便是忠勇候要和姜家结为姻亲，忠勇候世子夺得个武状元的名声，圣上开怀，给了不少赏赐，还下了圣旨，亲自做媒，等及正月十五开春的时候便成礼。时间仓促，故而两府都是忙忙碌碌的，恨不得一天能掰成两天来用。
就这么过着，也就到了正月十五。
姜家女儿出嫁之日。
往常皇城这会子都是还未曾下雪的，只干冷得厉害，但是今年却是难得的下起雪来，天刚亮的时候都还只是零星一点，碎得像是银屑一般，铺了薄薄一层，姜府奴仆因为今天唯一的小姐出嫁，早早起来忙碌，等准备事宜都做好了的时候已经是正午，那雪又大了好几分，鹅毛一般很厚重了的。
姜夫人从外头进来，由点珠脱下了厚重的斗篷，哈了一口气。
“意儿可是好了？”
妇人哈了一口气，暗道今日怎么突然就又冷了一些，分明昨日日头都开得大的。
“夫人，已经好了。”
早有喜婆乐呵呵的上来说话。
姜夫人点点头，示意点珠将准备好的荷包递过去，又是交代了一句，便只留了屋中几个心腹，母女之间说些悄悄话。
“意儿。”
她喊一声。
二八的女子身着鲜红嫁衣，背对着她坐着。
西洋镜里映出来的女子容颜，颔首低眉，妆容艳丽而精致。平日里瞧着端庄清丽的五官，此刻因为鲜红的口脂像是上等白瓷一般，鲜艳明媚，眼波流转俱是风情。
自是顶顶的好看。
如若是忽视女子眼眸哀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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