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冷冰冰的,淋得我睁不开眼。
“沈庭深你个王八蛋,你放我下来!”
“平时不声不响的,跟我生气一向脾气最大。”沈庭深狠狠的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
直到他扛着我进了大厅,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就在小区附近停着。
大厅的人不少,我们这么进去惹了不少注目礼。
沈庭深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我捂住脸,不再吭气。
他倒是不嫌累,一口气扛着我上了五楼,开门进去之后把我丢到了沙发上。
我那口气憋在心口上下不去,一咕噜从沙发上爬起来,准备走。
谁知道沈庭深长臂一伸,狠狠将我按在沙发上,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再跑就强了你!”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怎么,以为我不敢?”沈庭深作势就要来扒我的衣服,我吓得缩在沙发上。
他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不怀好意的一笑,“知道怕了就好。”
沈庭深进了卧室拿出一套衣服丢给我,“去冲个澡换了。”
我抓起那套衣服,起身往浴室走,扭头看着他问道:“沈庭深,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啊?”
“大概是吧,犯了罪可是不用受到制裁的。”沈庭深说这话的时候,从上到下的打量了我一眼。
我不敢再说,一路跑向浴室。
等我磨磨蹭蹭的出来之后,沈庭深已经衣着一新的坐在沙发上了,估计实在主卧的浴室洗过澡了。
我绕了一圈,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
“对不起。”沈庭深倒了杯热水放在我面前。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捧起杯子喝水。
噗……
烫死了!
我吐着舌头,使劲儿的扇着嘴,看到沈庭深带笑的样子,一阵来气。
“你就说你要干嘛吧。”我重重的把杯子搁置在桌上。
沈庭深靠在沙发上,假模假样的说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是主顾关系罢了。”
我学着他的样子,往后一靠,故作淡定的说道:“哦,还是炮友关系,能做的事情多了。”
“莫浅,你看,这样相处多好。”沈庭深反而笑了,“不用沈先生长,沈先生短的,听得我膈应。”
我掐了掐手背,不想被他的笑容蛊惑。
从前刻意制造出的壁垒,全被今晚这一通争吵给打碎了。
自从认识沈庭深的那天开始,我就有意识的给他保持着距离。直觉告诉我这是个危险的男人,跟他走得近了对我没什么好处。
所以就算沈庭深说话再刻薄,我也只当没听到。
这些年身边也没什么朋友,我活得孤单、谨小慎微。
沈庭深就像是个异类,忽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不说,还跟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的内心是有一些忐忑跟惶恐的,这么久以来。我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早就忘了该怎么跟别人正常的做朋友。
就像是个张曼做朋友的时候,我会观察她的情绪,辨别她的喜好,迁就着、迎合着她。嗯,跟刘向阳在一起的时候同样是这样,只会更小心。
因为拥有的太少,所以更害怕失去。
“你想干什么。”我严防谨守,不露出一点破绽。
沈庭深看了我好一会儿,像是在讲故事似的,语调轻缓的说道:“你喜欢吃炸鸡,但是只会站在炸鸡店门口看看就走。你没什么耐心,可是别人晾着一两个小时,却还是盯着表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要着急。”
“莫浅,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你身边没有朋友吗?”
我依旧没露出什么表情,冷淡的说道:“为什么。”
沈庭深摊了摊手,“没人愿意跟一个不真实的人做朋友。”
努力变得不引人注意,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低一点再低一点,努力笑着讨人欢心。可是这不是真正的你。
我一字不落的听沈庭深说完了这些话,手背已经被掐的通红,眼睛发酸也不肯掉落半滴眼泪。
“沈庭深,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从前的我经历过什么。”
……
从前,嗯,也就是21岁之前,我的人生一片光明。
我家里虽然没什么钱,可是日子还算过得下去。像是千千万万的人那样,我好好学习,乐观向上。算不上出类拔萃,却也算是个开朗好学的姑娘。
上大学之后打工赚生活费,刻苦学习拿奖学金,追求的人也有。
偶尔跟朋友出门买买衣服,议论一下哪个学院有美女帅哥,八卦是非。
这就是我之前的人生,简单平凡。就像一滴水落入湖里,找不出一丝痕迹。硬要说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大概我长相白皙文静,也算一点吧。
“所以沈庭深,我不是天生自卑敏感,不是天生谨小慎微。”我抚摸着右手手腕,轻笑着说道:“就算右手残疾了,我也是意气风发的,整天乐乐呵呵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没多久,我就知道什么叫做人言可畏,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我跟一个人竞争一个职位失败了,后来她跟我说了几句话。
“你是比我有才华,可是那有什么用?莫浅,她们想利用你的体重,利用你的残疾,打造出一个‘身残志坚’的励志画手。毕竟这个社会,出来唱首歌都得有点催泪故事。一百六十斤的胖子,右手残疾,听听,多好的卖点。”
“我要是你,就夹着尾巴做人。”
一颗种子在心底发芽,长出的藤蔓彻彻底底封闭了我的心。有段时间我神经质到,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嘲笑跟轻蔑。
渐渐地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对每个人带着笑,相处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放低姿态。
有时候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更加厌恶被排斥,被当成异类的感觉。
“会过的很辛苦吗?”沈庭深听我说完那些话,忽然问道。
我眼角发酸,想笑一笑,可是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也不算辛苦吧,嗯,就像是长期的自我暗示。”我努力回想着当初的场景,“所有的人都给我说,因为你异常的胖还是个残疾,所以要过得更加小心。不要跟人发脾气,多多观察别人的喜怒。时间久了,好像就觉得自己应该那么活着。”
直到忘记了原有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刚工作的时候,跟同事一起去买咖啡。左手已经提了东西,只能用右手去接她递过来的咖啡。结果用不上力气,滚热的咖啡洒了一地。
对方惊讶的看着我,我连辩解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莫浅右手好像不能用啊,这样的人居然都能画画。”
“那不就是个残废吗?办个残疾证多好,还能领各种福利。”
流言就像是风,一阵子就吹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忽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到来电显示赶紧接了起来。
“姐,你啥时候回家?”苏美美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我天天在医院守着,连个出去透气的时间都没有。”
“明天晚上我就能到家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也知道她年纪小,坐不住,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美美哦了一声,又说道:“那我就告诉爸爸了,省的他老惦记着。”
“嗯,我回去给你带礼物。”我连忙说道。
苏美美的声音终于带了一点雀跃,“好啊好啊,那就等你回来了。爸爸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你放心吧。”
挂完电话之后,我心里叹了口气。苏美美虽然不是爸爸的孩子,可是这个时候家里能有个人照看着,我已经是万分感激了。
“明天要回家?”沈庭深开口问道:“有人生病了?”
我言简意赅的说道:“我爸脑出血进了医院,我得回去看看。”
“什么时候回来?”沈庭深又问道。
关你什么事,我在心里哼了一声。
我没搭理他,看了看窗外,还在哗啦啦的下着雨。明天最后一天,结算了工资就得赶到车站去坐车,希望路途顺利吧。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沈庭深起身往卧室走,“冰箱里有吃的,你可以随便做点饭。”
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闷声闷气的说道:“以后能不能别发疯。”
就像今晚似的,神经病一样的发脾气,还故意说那些难听的话激怒我。
沈庭深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认真的说道:“还真不能。”
我抓起背后的靠枕就砸到了他的身上,他顺势按住我,摸了摸我的头发,淡定的说道:“莫浅,以后不许穿别的男人的衣服。”
说完之后,他就扬长而去。
我整个人莫名其妙的,想了想,去浴室看了看。
浴室有一面大镜子,我看清楚了现在的自己。
黑色的大T恤衬得我越发的白皙,头发还微微透着湿气,脸色却是红润的。眸光清亮,眉目安静。最重要的是……领子太大了!
我低头看了看胸口,红着脸咒道:“流氓!”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门了,也没给沈庭深打招呼。
忙完之后,我就带着简单的行李往车站走。
到了检票口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刘向阳!
他脚边放这个行李箱,也看到了我,一脸笑容的说道:“还好没白等。”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讶的问道。
刘向阳在我身后排着队,跟我一起往前移动着,“阿姨说希望我陪你一起回去。”
我眉头一皱,“她又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是我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阿姨说你明天就回来了,让我有空就陪着你。”刘向阳推了推我,示意我往前走,“你是不是没跟家里说我们分手的事情?”
我真搞不明白刘向阳是怎么想的,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刚在一起那阵对我比较上心,后来对所有的事情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而且他现在都跟张曼在一起了,摆出一副关心我的架势做什么?
过了安检之后,我找到候车厅坐下来,刘向阳也坐在了我身边。
“我去买瓶水。”我嫌他烦,站起来就走。
我看出来了,他跟过来是劝不走的。爱跟着就跟着吧,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家具体在哪儿,到了地方就把他甩掉。
从前总是试探着让他跟我回去看看,他有一堆借口让我死心。现在又巴巴的跟着我去,现实真是永远比戏剧更精彩。
我故意磨蹭着回来,看到刘向阳在打电话,正好背对着我,他声音有点低,我断断续续的能听到一些。
“没有……就假装……撤诉……麻烦……”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听不清,我也不想听人墙角。
正好刘向阳转过身来,看到我站在后面似乎吓了一跳,“嗯,我挂了啊。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回头再说,好的。”
到了上车的时间,我庆幸刘向阳跟我不是一个车厢的。
“等会联系。”刘向阳还不忘嘱咐我给手机充好电,省的下车联系不上了。
……
我放了行李之后,戴上耳机闭目养神。四个小时的车程足够我好好睡一觉了,这几天天天在外面奔波把我累得够呛。
“麻烦您了,行李有点重。”
“举手之劳。”
嗯,身边的男人挺有爱心的嘛,帮人放行李。
不过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啊,我刷的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向边上坐着的人,不是沈庭深又是谁。
真是见鬼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沈庭深睨了我一眼,气定神闲的拿出一本书摊开在腿上,看了起来。
难道是巧合?也许对方是出差呢。
我在心里默默的猜测着,这趟车要路过好几个地方呢。
过了一会儿,乘务员来查票,拿着沈庭深的票礼貌的问道:“您这是一等舱的座次,先生是不是走错车厢了?”
“没有。”沈庭深收了票问道:“跟人换了。”
偶尔换座位也是有的,比如小情侣喜欢坐在一起,又或者丈夫要照顾怀孕的妻子等等,不过拿一等座跟二等座的换还是挺少见的。
等乘务员走了之后,我低声问道:“你是跟着我来的?”
沈庭深翻过一页书,没什么诚意的说道:“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意见。”
一句话就堵得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也没再问,闭着眼睛睡觉。
迷迷糊糊的都睡了好一会儿,又来了电话。
“小婉,我往你账户里转了一点钱。”刘向阳认认真真的说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等这次陪你回了家,以后你不想联系,那咱们就别联系了。”
我没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打开短信一看,果然有一条进账提醒。五千块钱,不多也不少。退回去显得有些矫情,留下又算怎么回事?刘向阳拿捏人心的本事,估计都是在银行接待客户练出来的。
我打开手机的电话本看了半天,目光落在了江边的名字上。
【你能借我两万块钱吗?我可能不能及时归还。】
过了几分钟,他的短信进来了。
【银行账户发给我,小婉,我最近在美国虽然有些忙,可能不能及时回复你,短信联系不上我,就给我打电话。】
我打不起国际长途,只能发短信了。江边去美国有一阵子了,说是业务上的事情,走的挺着急的。
我借两万块,江边直接给我打了三万。
我盯着上面的数字,无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我就坐在你边上,你何必跟别人借钱。”沈庭深冷冷的说道。
我也不跟他计较偷看我发短信的事情,把手机收起来,“那不一样。”
我跟江边是高中同学,又是不错的朋友。借他的钱,我可以慢慢还清。可是借了沈庭深的钱,就意味着又跟他多了一层关系。钱能还的清,情是还不完的。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是被饿醒的。
身边空荡荡的,沈庭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翻出面包刚吃了几口,就看到有乘警跑了过去。
紧接着听到后座有两个小女孩议论着。
“下手真狠,一拳头下去,另一个男人嘴巴都被打青了。”
“不过长得好帅啊,他刚刚就坐在我前面。”
坐在她前面的不就是沈庭深吗?他跟谁打架了?受伤了吗?
我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连忙赶过去。
等我过去的时候,看到沈庭深站在一边,嘴角乌青。刘向阳更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正恶狠狠的盯着沈庭深。
“跟我们走一趟!”乘警手里拿着电棒,一脸严肃的说道。
他们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心里盼着千万别把他们关进派出所。又想着沈庭深是个大律师,应该会没事的。
我们在十三号车厢,乘警办公的在一号车厢。这么一路走过去到处都是注目礼,我脸热的厉害。
走在前面的沈庭深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他这么一停,一回头。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回头看我。
我们就站在车厢中间,真像是排排站吃果果……
“有事情吗?”乘警以为我需要帮助呢,带着困惑的问我。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我手心有些潮湿,不太习惯被人这样看着,越是紧张越是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沈庭深跟刘向阳居然异口同声的说道:“她是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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