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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天书院 > 云连云连陆承璋 > 8 下马威
 
“哎,云先生,你真好。”

云连“啊”了一声望向沈秋儒,不知道他此言何意。

“你明明对今天的片子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很耐心地陪我看完,也不埋怨。我很久没有遇见过像云先生你这么温和体贴的人啦,即便是人俊兄,也经常会对我不耐烦呢!”

好家伙,你既看出我不感兴趣,又何必多问打扰我睡觉?云连一想起方才那受刑般的两个多小时就浑身难受。

——看都看完了,现在埋怨还有用么?

对面之人仍在深情款款地做着表白:“我这人可能平时写稿子写多了,有些职业病。怎么说呢,就是看到有意思的事就想通过自己的嘴描述出来,做些评价……”

“哦,就是爱说话。”

“哈哈,也可以这么说。”沈秋儒摘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镜片,“我除了工作上的来往,业余生活其实匮乏的很,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人俊兄倒是乐意陪我消磨时间,但当大夫的嘛,总有抽不开身的时候。像今天,他临时有事不能赴约,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云连默默地看着他擦眼镜,发现那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大得很。又大又亮,水汪汪的,嵌在没有棱角的柔和的脸盘上,倒真是一副好脾气的相貌。

“云先生,你肯陪我这么出来一趟,又听我唠叨了这么久,我真是很开心的。”

“哪里,我原本也正想出来走走。”

“那可太好了,我就怕耽误你的时间……人俊兄总嫌我唠叨起来没完,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很惹人烦呢!”

云连见沈秋儒边说边露出一副失落中透着喜悦的神情,满肚子的牢骚和讥讽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是真觉得开心。我这么无趣的一个人,他非但没扫兴,还怕我嫌他烦。虽然他的确是有些烦,但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反而坦诚得很呐!

.

傍晚,沈秋儒先把云连送回中街,分手后又顺路去了趟连公馆。

连人俊已从医馆回来,从连仁君口中得知云连顶替自己陪沈秋儒去荣华戏院一事,忍不住嘲讽道:“哥,你让他陪秋儒去看电影?这不是存心折磨秋儒嘛!”

“怎么,你自己有事去不了,还不许小云陪他去?”

“他看的懂个屁啊!要我说就姓云的这德性,秋儒和他处不了一个钟头……”

“连人俊,你怎么还说起脏话来了?小云跟你有多大的仇,非要这么说你弟弟?”连仁君板起脸,“别忘了他本该姓连!”

连人俊不敢再多嘴惹恼大哥,低声嘟囔道:“你承认他姓连,他还不一定愿意呢!”

正说话间沈秋儒到了,手里还提着两块从咖啡店打包回来的奶油蛋糕。

“人俊兄,今天那片子里克里斯蒂娜的扮相特别好看,你没去真是可惜了!”沈秋儒把蛋糕盒子往茶几上一放,坐下来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下午的电影。

连人俊瞥了眼在书房门口摆弄盆栽的连仁君,故意大声问道:“听说你和云老板一起去的?怎么样,相处地可还愉快?”

“你是说云先生么?”沈秋儒摘下手套搓了搓手心,“云先生很健谈,我们看完电影还去对面的咖啡馆喝了下午茶,他第一次进咖啡馆,说感觉很不错呢!”

“健谈?”

“哎,其实还是我说的多一些……不过云先生脾气很好,又耐心,和他聊天很轻松。”

“脾气好?耐心?”连人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嗯,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这人说话很尖酸刻薄么?就是那种……看谁都不顺眼,又很虚伪的样子。”

“不觉得。”沈秋儒心里有些不乐意了,不过倒也没真的生气,“人俊兄,你总以为我不擅长交际,现在我同云先生聊得来,你就说他虚伪。你这人真是……就看不得我好!”

连人俊觉得自己真是冤得很:“我可没这意思,我顶多就说过你谈天像在做采访!”

“这不就是在说我无趣嘛,你再这么调侃我,我就不找你玩儿了!”

“你同小云合得来,我就放心了。”连仁君倒了杯热茶放到沈秋儒面前的茶几上,弯腰往他身边坐了:“他初来乍到,能有个人陪他四处逛逛真是极好的。”

“我看他四处横行,到哪里都熟络得很,不需要人……”

连人俊话说到一半,又被连仁君严厉的视线堵了回去。

“那正好,下回我带云先生上俱乐部看看去,我们说好了的!”

.

与此同时,云连正拖着一身疲惫的骨头,由手下簇拥着从轮船公司出来。

下午好不容易应付完沈秋儒,他刚回到家就接到陈朝生那边出了状况的消息,不得已又叫阿申开车去北门码头。

说起来也并非什么惊天的大事,轮船公司原本的经理,一个叫冯啸琛的,是陈大少爷的心腹,陈朝生接管公司之后不买账,辞职跑了。本来跑了一个经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冯啸琛走的时候带走了三四十名技术工人,导致公司一时瘫痪,陈朝生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人手补齐空缺。

人已经走了四天,陈朝生为了息事宁人一直把这事瞒着,还是小金的人无意中听见底下工人抱怨,这才得知实情汇报给了云连。

“三十多个大活人你就这么给放跑了?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云连阴着脸问陈朝生。

“这……人铁了心要走,我也留不住啊。”

“这些个跑了的,名字,住哪里,现在跟着谁,明早之前列个名单给我。”

“云老板,你,你这是要干什么?”陈朝生闻言吓出一头冷汗。

“哼,瞎了他娘的狗眼,认不清主子是谁。”云连冷笑一声,“我让他们有命跑路,没命吃饭!”

“云老板!先别冲动,我们这初来乍到,把事情闹大了不好……”

“陈朝生,你好歹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胆子被狗吃了么?姓冯的明摆着是在给你下马威,你今儿个要是吃了这闷亏,往后他就敢明着爬到你头上,底下的人也会看你是个孬种。你丢得起这脸,我还丢不起呢!”

“这人走是走了,倒也没跟咱们做对。”陈朝生硬着头皮道,“我查清楚了,冯啸琛带着他们在做旅馆生意呢……”

“旅馆生意?”

“对,在南市区,跟咱们这儿井水不犯河水。”

“才走没几天就改行了?狗东西可以啊,怕不是你哥病重的时候就找好出路了吧!”

“云老板,算我求你了,这事先别闹大。好歹都是为陈家做过事的人,撕破了脸说出去多不好听……这些个工人都是苦出身,跟着冯啸琛混口饭吃罢了,保不准也是被逼的。等他们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咱们的事再算账,也还来得及。”

“陈老板,合着你们这一个个都是为陈家做事的,就我是外人了?”云连正对着陈朝生一笑,抬掌拍在漆木桌面上,五指翻动敲出一串清脆的音节,“我玩命替你撑场面,你却缩在后头充好人,这……不合适吧?”

后者随着那音节接连哆嗦了两下,仿佛手指不是敲在桌上而是敲在自己心口上似的:“云老板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怕……”

陈朝生对云连向来是又敬又惧,因为见识过他的心狠手辣,做事全不计后果,典型的请神容易送神难。但同时他也依赖极了对方这股狠劲,就好比鸦片烟,一旦沾上了,就轻易戒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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