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里，歇斯底里了一路扬言要易轻尘好看的姨妈和表哥，在看到局长对易轻尘礼遇有加的态度后，终于把高八度的调门降了下来。
“不是我说你，迦音。”姨妈在听到易轻尘的大名后迅速堆起满脸笑，趁着局长和易轻尘说话的空档把我拉到一旁，“你这孩子，找了个这么厉害的男朋友，还对姨妈藏着掖着，怕姨妈沾你光还是怎么着？”
我惊叹她态度转变之快，川剧变脸也不过如此。
偏头看看一旁垂头丧气捂着鼻子的表哥，我又不禁感慨权势的力量。
如果易轻尘只是个小职员，他会和他善罢甘休吗？
“迦音啊！”姨妈见我不说话，又说道，“姨妈要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也不会来和你争赔偿款，你看，你表哥三十岁的人了，家里没钱，连媳妇都娶不上，你这马上就要嫁入豪门，赔偿款这点小钱哪还放在眼里，是吧，你就当可怜可怜姨妈，好不好？”
她说完眼睛一挤，勉强挤出两滴泪，想以此来博取我的同情。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年轻，见过的世面还是太少，世态万象，我姨妈一人就演绎出了好几种。
“姨妈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我说道，“第一，我并没有嫁给易先生；第二，表哥找不着对象恐怕跟钱也没多大关系，主要是人品问题；第三，我还没有那么豪，把一百万当成小钱。
所以，我不会因为你掉两滴泪就把我和孩子今后生活的保障拱手让人，一滴泪五十万，你想得也太美了些！”
姨妈被我一通抢白，脸上挂不住，指着我的鼻子又发火，“宋迦音，你是软硬不吃是吧？”
易轻尘立刻皱着眉头看过来。
“吵什么吵，当警察局是菜市场啊？”局长见他不悦，忙大声喝斥。
姨妈悻悻住了嘴。
“迦音，你过来，别和他们废话，有什么事我们走法律程序。”易轻尘对我招手。
“哦。”我应了一声，走过去，他揽住我的肩，对局长说道，“走吧张局，出去吃个便饭，大晚上的打扰你，实在是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易总言重了。”局长满面笑容，招手叫了一个警员过来，“你去把那两位处理一下，录个口供，没事就让他们走。”
“是，张局！”警员恭敬答道。
我们三个径自走了。
“迦音，迦音……”姨妈在后面叫我。
易轻尘摁着我的后脑勺不让我回头。
在警局门口，遇到有警员押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下车，看情况好像是去哪扫，黄了，几个女人一点都不怕，还嘻嘻哈哈地调戏警员。
“怎么，刚过完年就严，打了？”易轻尘问张局。
“我们是人民卫士，严厉打击犯罪，不分时间。”张局笑着打哈哈。
易轻尘也笑。
忽然有一台樱粉色的跑车开过来，擦着易轻尘的车子停下，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清瘦的桃红色的身影。
尚岩！我心头一跳，他这是要干嘛，大晚上的，开车大摇大摆冲进警察局，自首吗？
尚岩关上车门走过来，看到我和易轻尘张局站在台阶上，桃花眼一眯，顿住脚步，与我视线相接。
这是他头一回见了我没像个花蝴蝶似的扑上来，就那么远远的站着，疏离又冷漠。
他又瘦了。
桃红色的西装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单薄，还没出正月，风很冷，吹得他裤管一荡一荡的，似乎要乘风归去。
“尚……”
“九爷，九爷……”
我刚要喊他，先来的那几个女人便莺声燕语地叫起来。
我这才想到，他应该是来保这几个女人的。
尚岩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瞬间恢复了风情万种。
“张局，您在呢，好久不见，可有想我？”他向着张局摇曵生姿地走过去，伸手在张局胸口点了一下。
“去去去！”张局嫌恶地挥开他，“少跟我腻腻歪歪，说吧，又怎么了？”
“我哪知道怎么了，你的人跑到我店里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的服务员都铐来了。”尚岩被张局赶苍蝇似的赶开，也不恼，抠着指甲嗲道，“张局啊，你说我一个良民，雇几个老实本分的女孩儿，开个小酒吧，做个小本买卖，不招谁不惹谁的，你们干嘛天天盯着我？”
“你良民？”张局讽刺一笑。
“啊，可不吗？”尚岩认真点头。
“你的姑娘老实本分？”张局又问。
“啊，可不吗？”尚岩又点头。
“你做的小本买卖？”张局都气乐了。
“啊，可不吗？”尚岩委屈道，“本来买卖就不好，被你们一折腾，都快倒闭了，你看看我，大冷天的，连件厚衣服都买不起，冻死我了，你得给我暖暖……”
他说着又往张局身上腻歪，像扶不起的软泥一样，整个贴在张局长身上。
张局一阵恶寒，用力推他，还推不开。
“你轻点，我疼！”尚岩哼唧道，索性搂住张局的腰。
“你起开，好好说话。”张局像被一根软藤缠住，憋得红头涨脸，手背到身后去掰尚岩的手。
我站在他们左下方的位子，正好可以看到他们的手在后面纠缠，然后我惊讶地发现，尚岩往张局手里塞了一团东西，具体是什么我没看清。
“我不，除非你把我的服务员放了……”尚岩说道，却暗暗松开了张局。
然后张局就用力一把将他甩开了。
“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无赖，连你也铐起来！”张局一手愤怒地指着尚岩，一手揣进了裤兜，又迅速拿出来，手里已经空了。
“带进去，做笔录，确认没事才能放人！”张局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被尚岩弄乱的衣服，严肃地吩咐道。
警员们把几个莺莺燕燕带进去了。
我觉得他的语气分明就是这几人可以走了。
我怀疑他被尚岩贿赂了，尚岩刚才塞给他的肯定是很值班的东西。
没想到警，察，局也这么黑。
“易总啊，我突然想起还有个重要的案子要办，饭局咱们改天再约，失陪啊！”张局丢下一句话，也不等易轻尘回应，匆匆回里面去了。
走廊上剩下我们三个。
“易大老板犯了什么事，哥们这儿熟人多，要不要帮你打点打点？”尚岩双手插兜，阴阳怪气地说道。
“走吧！”易轻尘没理他，拉着我的手就走。
尚岩伸手抓住了我另一只手。
易轻尘感到阻力，回过头，目光沉沉落在尚岩拉我的手上，暗暗用力把我往他身边拉。
尚岩也不示弱，用力把我往他身边拉。
我被拉得忽而向前忽而往后，活像一根拔河绳，就差在头上插一面小红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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