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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天书院 > 祝从之池穗 > 35
 
“干!老子凭本事挣的钱,

凭什么还回去

?!”祝从之暴跳如雷, 气得想把桌子掀翻。

池穗坐在一边,苦口婆心地说:“你可知一个伍长, 一年才挣多少钱?这二十两银子, 就算卖儿卖女也还不清,而且军中赌博, 本就是违反军令的。”

“那也不成!那他聚众赌博的事也就算了?”祝从之愤愤不平, “军中赌博本就是大错,你应该打他板子,革了他的职!”

池穗犹犹豫豫地说:“可明明你也一起赌了。”

“干!”祝从之拍着桌子,和池穗瞪眼睛, “我这是诱敌之计, 为的是瓮中捉鳖!”

池穗被他这一通抢白说得没了脾气, 她的眼睛总是很静,也很少发脾气, 就算到现在脸上也没有要发怒的迹象,祝从之偷偷抬眼打量她, 池穗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似乎在沉思,在他这个位置看去,她像是一把藏锋的宝剑,眉心微微皱着, 好像在思考对策。

似乎是让池穗为难了。

祝从之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茶杯, 想了想,倒也认认真真地点点头:“我又想了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莫要让他背后打我闷棍。”于是就放下茶杯,在怀里掏啊掏啊把欠条掏出来。

他本来也不差这些个银子,不过是看铁头不爽,想趁机出口恶气罢了,可是若是要给池穗添麻烦,那还不如就这么算了,他把欠条左看右看,又有些不甘心:“老子凭本事赢的钱,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还给他了?”他就坐在凳子上,纠结了半天,殊不知落在池穗眼中,祝从之却像一个喜欢算计的小白兔一样。

她虽然名义上是祝从之的妻子,可这个身份,她和祝从之都并不承认,两个人的一纸婚书,有也和没有一样。可今日不知怎的,池穗却把念头又转回了婚书上面。

娶了这个小书生,也许应该也不错。

祝从之纠结了好一会,才不甘不愿地把欠条交给池穗,又忍不住恶狠狠地补充:“好好替老子教训他!”拳头在半空挥了挥,“最好揍他一顿!”

铁头今天中午没吃午饭,独自一人坐在营帐里发呆,和他住在同一个营帐里的张军医也没有吃午饭,坐在一边长吁短叹:“早知这山里没有酒,我也该带上两壶,没酒的日子啊,味同嚼蜡!”而后他的眼珠转向铁头,“你怎么也没去吃饭啊?”

铁头也不太喜欢这个整天醉醺醺的军医,对他有些爱答不理:“没胃口。”

“哎哟哟,没胃口该怎么行,莫不是暑热太盛,我来给你开个方子如何?”张军医是个十分称职的军医,不管军中谁有个头疼脑热,他都十分热心地过去把脉开药。

只是他开的药奇苦无比,只要不是要命的病,轻易没人敢喝张军医开的药。

张军医还想和铁头再说几句,可铁头十分懒得待见他,军医说上三句,铁头才回他一句,就在这个档口,却见门帘子一挑,走进一个高挑的人影,定睛一看,原来是池穗。他们二人都忙站起来行礼。

池穗身上还穿着甲胄,面容平静地走到铁头面前,把手中的欠条递给他:“这是我从路上捡的,可是你的东西?”

铁头咬着牙说:“回统领,这张欠条是我写给主簿大人的。”

池穗哦了一声,深黑色的眼睛沉静而没有波澜,她倒背着手在室内转了两圈,说:“这张欠条你先拿着吧,只是有句话我想告诉你,祝从之是正五品主簿,我俩原本就是故交,他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你担待一些。”

统领发了话,铁头把手中的欠条握得紧紧的,轻轻点了点头。池穗嗯了声,踅身出了他们的营帐。铁头呆呆地站在原地,把手里的欠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祝从之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虽说平日里见人三分笑,可这行事做派一点不留情。

今日统领刻意私下里找他,显然是想把这事就此翻过,祝从之这个刺头竟然肯给统领面子,真让人意想不到。

张军医探头探脑地走过来,瞟了一眼他手中的欠条,又看了看铁头的脸色,轻轻咳了一声,高深莫测地问:“你说……统领对祝主簿,是不是不大一般?”

铁头心不在焉地说:“好像确实不太一般。在很多事上都额外关照一些。”

张军医听闻也忍不住嘿嘿笑起来:“岂止是不太一般呐!我看他们二人原本就情分匪浅,你可知,在我们来这里之前,这位主簿大人在靖安城里四处打听统领大人的消息,那幅迫切的样子,实属罕见呐!”

铁头一愣,连忙问:“你是说,统领和主簿,不但过去相识,更甚至,关系非同一般?”这话声音拔高了几分,正巧有兵士走进来,听闻此言微微一愣:“什么?!”

入夜时分,天色已经黯淡下来,祝从之掩着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他在军中除了池穗谁也不认识,再加上池穗的营帐宽敞,他便把账簿都拿到这里来看。

他抬起眼看向池穗,池穗正拿着炭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祝从之咳了一声,把成壁叫进来:“爷的营帐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爷就回去睡觉了。”

成壁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池穗,然后说:“准备好了,不过……”

池穗撂下笔,接过话:“这个营帐原本是放杂物的,今日我让人收拾好了,你也知道,军中枯燥没什么乐子,以前有人拿这个地方编了几个鬼谈取乐。结果一来二去,被传得神乎其神,竟有人说这里当真闹鬼,我去看过了,没什么大事。”

祝从之:“……”他小时候曾经生了一场重病,怎么治都没有起色,最后请来巫医,便说他是被恶鬼缠住了,如今他年岁渐长,可听到闹鬼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还有成壁在一边点头:“这几个故事我也听过,当真吓人的紧。只是军中没有再好的去处了,这里宽敞得很。”

看来不想去也要去了,祝从之想起那几个鬼故事就有些发抖,可是啊,人性就是这么贱,他一边害怕,又十分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鬼故事,把大家吓成这样。

于是在去往那个营帐的路上,祝从之让成壁给他把鬼故事讲了一遍。

成壁也不含糊,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从无头尸体到奇怪鬼影,再加之这一路没有什么照明的灯笼,处处鬼影幢幢,把祝从之吓得心肝乱颤。

这个营帐和其他的普通营帐没什么不同,可祝从之躺在里头,只觉得身体僵硬,连翻身都不敢,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到后半夜,正在他迷迷糊糊,似乎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得一声尖锐的哨音。

是响箭!

他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忙坐起来,营帐周围嘈杂起来,祝从之连声叫:“成壁!成壁!”却许久没有回音,他刚把外衣披上,却见自己营帐的帘子被拉开了,池穗穿着甲胄,大踏步走了进来。

她撩开帘子的那一刹,祝从之清楚的看见远处已然火光冲天,池穗就像是一个战神,气势凛冽,眸似寒星。

容不得祝从之再看,池穗已经一把把他从塌上拉了起来,她的力气极大,祝从之都没来得及防备,就被池穗捞起来扛在了肩上。

“格老子的!放我下来!”祝从之趴在池穗的肩上挣扎,“你他娘是要做什么!”

池穗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起来,祝从之看见,来来往往的军士都偷偷摸摸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干!当真是丢人。

“匈奴夤夜来袭,我怕你有危险,你先待在我的营帐里。”说话的档口,池穗已经把祝从之拉进了自己的营帐里面,而后转过身大喊:“豹子!豹子!”跑来一个瘦瘦巴巴的小兵,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池穗指着祝从之说,“你和成壁一起守在这,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而后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安抚说:“咱们营地人多,不会轻易让他们进来的,你安生呆在这里,不要四处乱跑,等我回来。”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可惜身份对调,画面就不那么和谐了,祝从之心里不爽,可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乐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池穗骑上枣红色的战马,一夹马腹,奔向浓郁的夜色里。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头盔上的红缨分外鲜艳,像是深夜里流动的火焰,她的头顶是漆黑如墨的苍穹,枣红色的战马没有半分犹豫,向着那火光冲天的地方行去。

祝从之站在营帐门口,朦朦胧胧地觉得,池穗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怎么不一样呢?他摸着下巴,慢慢走回了营帐里,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厮杀声,祝从之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张池穗亲自绘制的地图,一拍脑门:“如鱼得水!”

池穗好像生来就适合这里。

祝从之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战争,远处的厮杀声不绝于耳,他在营帐里头坐卧不安,只能焦虑地来回踱步。实在忍不住了,把成壁叫了过来,让他去前头看看是怎样的情形。独留下豹子随侍在侧。

营帐里面没有燃熏香,可处处都充盈着池穗身上特有的味道,不是甜腻的胭脂水粉味,而是淡淡的又有三分冷冽的淡香。豹子是个眉目讨喜的年轻人,今年不过十六,对祝从之十分恭敬,豹子见他神色不宁,笑嘻嘻地安慰他:“主簿大人莫要担心统领大人,自从战事开始之后,北方那些鞑子隔三差五就要整这么一出,咱们也都习惯了。统领大人本事高强,更不会有事了!”

祝从之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转回到墙上的地图上,漫不经心地说:“谁担心她了。”

“你就别瞒着小的了,”豹子笑起来的时候一脸稚气,“咱们这谁不知道您和统领的关系啊。”

这话大有深意,祝从之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什么?我俩什么关系?”

“咱们军里都传遍了,说是主簿大人是为了统领大人才从军的。”这话其实没错,只是配上豹子这个暧昧的表情,很难不引发许许多多不可说的联想。

看着祝从之一幅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豹子连忙安慰他:“不过您放心,这种事在军中也是有的,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不会说什么的。”

祝从之深深地呼吸了两次,以一幅慷慨赴死的姿态问:“什么事啊?”

豹子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嗓子:“断袖。”

祝从之当即就把手里的茶盏摔了个粉碎:“老子不是断袖!老子喜欢的是女的!”想不到军中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传言,当真是斯文扫地啊!

豹子被祝从之从营帐里赶了出去,正巧碰上赶回来的成壁,豹子一把把他拉住,忧心忡忡地问:“主簿什么时候成这样的啊,他以前喜欢女人吗?”

成壁一愣,他刚从前线回来,脑门上有薄薄一层汗,他也不知道豹子为什么这么问,又忙着向祝从之汇报战况,张嘴就说:“主簿大人向来如此。”说着抬步就走进了营帐里面,而豹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口中啧啧叹了两声。

“咱们的哨兵发现了一小股匈奴军,似乎是押送战俘和粮草的,如今他们见事不好,竟然丢下战俘粮草跑了!”成壁笑得开心,可祝从之眼中却没有太多欢喜神色。

霍兰山脉绵延几百里,地形复杂,定北军共埋伏了三支部队在山中,池穗带的三千人只是其中一支,以匈奴人的诡谲,定然不会对此浑然不知。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押送战俘,只怕不是他们的性格。

祝从之一直忧心忡忡地等到天边微微发白,只听得营帐外一声马嘶,池穗撩开帘子,大步走了进来。她把头盔摘下来托在手上,一路龙行虎步,当真是气势逼人。

她身上的血腥气很重,不过看样子已经稍稍清理过了,她的眼睛像启明星一样微微发亮,经历了彻夜的厮杀也没有半点疲态。祝从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耀眼的池穗,她把手中的大刀立在一边,抬手慢慢解开自己身上的战甲。

中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又开始解领子上的盘扣,祝从之像是个小媳妇一样大叫起来:“你先别脱!”池穗一愣,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囫囵地一饮而尽,而后盯着他说:“怎么了?”

祝从之弱弱地抬手,指着那个兽皮做成的帘子:“你去后头换行吗?”

池穗抹了一下嘴,抻了抻胳膊:“都是男人,怕什么?”

干!刚过了一年,他媳妇就把自己的性别给忘了!祝从之弹跳起来,跑到他面前,揪着她的衣服,压低了嗓子:“你是个女的!老子可没有娶男人进门!”

祝从之和池穗离得很近,池穗垂下眼看着这只握在自己衣服上的手,缓缓抬起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池穗的手指修长而温热,祝从之莫名的觉得手上传来一种诡异的颤栗的感觉。

池穗的手指缓缓收紧,那双好看的眼睛闪烁着三分似有若无地笑意,她微微凑近了一些,二人的脸离得很近。

祝从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了一跳:“你你……你干什么!”他想让自己看上去凶恶一些,于是瞪大了眼睛,可惜他肤白貌美,这话说出口,也能让人看出外强中干。

池穗刚刚打赢了仗,心情十分愉悦,连带着看着眼前这个说话有些结巴的祝从之都顺眼了很多,她能清楚地在祝从之黑亮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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