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长大了。”
“你确定你说的应该不是身材吧。”
“流氓！”
何云和赵木河看着远去的重卡，口上花花着，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
已经刀兵相见甚至以命相搏过，双方再想和睦共处那是个笑话，可谁也没想到白氏父女的离去会这么果决，尤其是白冰，那个不再年幼的幼年白冰比想象中要坚强的多。
“阿狗情绪如何？”
“不是很好。。。白冰的话对他的影响还是很深的，你也知道修斯作为新H城的头号战力也会因为自己的兽化饱受争议，这种隔阂是来自人类固有的排他性产生的，不是一两句开导就能有效果的。”
听了这个答复何云的眉头不由的宁了起来，他可以不管白氏父女的选择，但却不能不管自己的兄弟的情绪，可他也明白观念上的抵触尤其是那种不自觉地畏惧才是最伤人的。
他还能回忆起刚刚进入新H城时，烧饼店的老板和善的笑容在看向阿狗的兽爪后，眼神里那种混合了厌恶和恐惧的情绪。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我们明明都是人啊。”
赵木河听了何云的感概后认认真真的打量了起自己曾经心服口服的头，再次想起了姐姐赵茗茗有关何云来源的种种猜测。
粗枝大叶的他并不打算深究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让他好奇的是何云的观点。
要知道针对阿狗这种异变系的歧视其实是割裂自新民和普通民众的冲突中的，有关新民是不是人的说法虽然不曾在官方上得到宣扬，但民间自然对怪力乱神的能力有着种种的杜撰。
但这种时代的普世价值观似乎在何云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影子。
非我族类，新民到底还是不是人类不是一个个体能够决定的，如果说类似何云或者赵木河这种新民还维持着人类的基本外在特称的话还好说，但类似修斯和阿狗这种异变系的新民由于外貌上的差异难免会遭受偏见。
更何况就算是艾斯这种人气新民，少女偶像，国民当红流量，也躲不过被人研究的悲哀。
这时来自时代的烙印，枷锁从&射线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肩负在了每一个进化的新民身上。
“康复”后的白冰理性的分析听起来并无道理。
“我们比人类强，我们保护人类，那么人类尊敬我们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他们做不到那么我们安静的离开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何云咀嚼着这句话的内在含义，心里抵触白冰用的“我们”来区分自己和普通人的区别，但却无法反驳，毕竟接受异样眼光的不是他，是他的生死兄弟。
两人在营地的瞭望台上找到了呆呆发愣的阿狗，他依旧看着了白冰离去的方向，并不是在思考白冰的邀请，因为他拒绝的斩钉截铁，他思考的是自己的迷茫，一种一直深埋心底的惶恐突然被掀了出来。
看着走过来的两位好兄弟，阿狗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又不知要不要说。
“你这样放哨可是要被慕大姐拉出去切片的，警戒可不是让你发呆的哦，除非，我们一起发呆。”
听着赵木河的调侃，看着何云关切的眼神，阿狗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发誓要深埋心底的秘密。
新民计划的执行都是两两组队进入蜕变区寻找蜕变的契机，当时阿狗和自己的队友作为孤儿院出来的孩子，虽然素未相识但因为共同的经历所以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他叫大壮，和我一样没有个正经名字，叫做大壮却是个瘦小的男孩子，老师给他取这种名字应该是个最朴素实在的祝福吧。”
阿狗至今还能回忆起那个少年畏畏缩缩的告诉自己怎么躲在蜕变区的边缘，怎么野外生存，怎么熬过时间就跑回去，就说自己蜕变失败了，怎么在新兵队伍中混日子，退役后怎么巴结长官好分配到一个好点的工厂，怎么娶妻生子，安家落户。
“这样的话，我的孩子就有爸爸妈妈了，我要叫他大壮，我真真正正的把他养的又大又壮。”看着阿狗含着泪水的眼睛，何云和赵木河相视一眼，觉得白冰的话好像真的刺激到了阿狗。
一直木讷的他虽然在瑶光的日子里已经逐渐开朗了起来，但却很少如此深沉的诉说过自己的曾经。
“大壮死了。”如同何云和赵木河猜测的一样，毕竟阿狗是他们接受到的唯一一个“幸运儿”。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杀了大壮。”阿狗看着自己的兽爪说到。
这个消息倒是让另外两人大吃一惊，不过何云转念一想，知道了阿狗猜测的依据。
异变系的蜕变最为狂暴，肉体上的异变带来的改造不可能是和风细雨般柔绵，所以剧痛后失去理智进入狂暴状态下的攻击性自然会大大提高，这本身也是异变系的一种强化手段，可初次狂暴的杀戮对于一个瘦弱的普通人来说当然是致命的威胁。
“我不是推脱，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兽潮，混乱中我看到了大壮的尸体，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害怕，我害怕自己已经是一个凶手，但我想活着，我要把他那份也活下去！”
何云不知要如何安慰眼前这个迷茫的少年，就好像他不知要如何挽留白冰一样。
“我要把她那份也活下去。”曾经的幼年白冰尽力的扬起了自己高傲的头，像当初的成熟体白冰一样高傲的说着这样的话。
这就是乱世，虽然最初的秩序已经建立了，但是只要黑暗裂缝还矗立在世界之中那么就注定要有人死有人生，死的人要缅怀，活下去的人就要好好活着。
白冰是聪慧的，在雷霆礼赞的药效之下她实现了三位一体的完美融合，智力不能用简单的相加来测评，但却不再是那个贪吃糖果的孩子了。
而这种完美融合的代价之一就是成熟体的白冰想要再次剥离的可能性近乎为零，另一个代价就是遍布周身的花纹和身后一对娇小的翅膀。
她现在应该也算是异变系的新民了。
但白冰并不稀罕这一身份，在她苏醒之后何云代表瑶光对他们父女俩伸出了橄榄枝，何云自认为既往不咎的宽宏大量换来的结果竟然是拒绝。
并且一瞬之间仿佛实现了心理和生理上成熟的白冰反而对阿狗发出了邀请，甚至包括刚刚蜕变的李兰。
至于何云和赵木河则被白冰无视了，用她的话说两人在人类世界的羁绊太重已经无法解脱了，她只要可能志同道合之人。
何云对这种公然挖墙脚的行为自然是好气又好笑，但白冰的说出了自己的言辞之后连他的脸色都变了几次。
“现如今的新民作战还是要依托新兵的辅佐，但当高等级新民越来越多之后，新兵的作用会越来越低。”
“新兵注定要被淘汰出历史舞台，那么作为新民和人类之间的中间润滑阶层就会失效，到时候新民和人类之间的冲突一定会加剧。”
“新民的来源是来自人类的蜕变，但是从异种研究所的人口普查报告来看，新民的后代蜕变成功几率越来越高，当新民的后代也是新民的时候，那么人类的存在唯一价值就是被剥削。”
“不是反叛，也不是独立，更不是革命，最终的结果注定是要有一场战争。”
“我不想和自己的母族兵戎相见，所以我想趁现在局势还在缓和的情况下去建立属于新民的中立国。”
“只有掌握了自己的力量才有权力中立，只有中立才能调和矛盾，只有调和矛盾才能维系着现有的和平。”
“所以，加入我吧。”
何云无法反驳白冰的话，如果说J都的拉瑞博士将世界的轨迹恢复到应有的样子听起来像是虚无缥缈的口号的话，那么白冰的推测听起来更加有理有据。
并且更加悲观。
而白冰对阿狗说的话自己更是无力反驳。
“人类异样的目光从来都是最伤人的，那种蕴含在眼神中的冷是世间最锋利的箭，你看起来逐渐开朗的性格也无法掩饰早已伤痕累累的心，所以跟我走吧，让我们一起构建一个没有歧视的世界。”
然后白冰又对李兰说：“你刚刚蜕变不曾体会新民的好与坏，我不想费口舌来给你形容，我只想说想想修车厂里的那个变成畸形兽的少年，想想欠我的糖，不管我们父女俩有什么阴谋诡计，你都不得不承认我们救了你一命对吧。”
最后白冰对何云说到：“你和赵木河的羁绊太深了，注定不会跟我走，但是抱歉，君子可以欺其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你会给他俩自由选择的机会对吗？”
何云必须承认，融合后的白冰已经将精神控制的能力运用的潜移默化了，或者说这并不是精神控制，只是少女看穿人心的分析。
沉默是那晚的营地，营地里的沉默压抑的是别离。
第二天众人目送了白氏父女的离开，白冰看着无动于衷的阿狗和李兰心里清楚这时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是她还是想要再争取一下：“我和爸爸会在前方的湿地边缘等候一段时间，希望你们的想法能够有所转变吧。”
“不必了。”看了看李兰，阿狗觉得还是让她自己决定的好，措辞一下回到：“你描绘的蓝图让我心动，但是我虽然总是骂贼老天不是东西，但这老天有一点还是让我心服口服的。”
“天不容我异变系，但天没说不让人争啊，如果你描绘的乱世注定到来，那么我更愿意和我的亲人们一起面对。”
阿狗用手指圈了一下营地里的人，又指了指新H城方向说到：“我以前没有亲人，我现在的亲人在这里和这里，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白冰不死心的看了看李兰，曾经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毫无畏惧的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欠你的糖了，何队长帮我还你了，要欠我也是欠他的，而且。”
“而且，刚刚阿狗圈的亲人也算了我一个，所以我也要留下来。”少女突如其来的说法让在场的众人惊愕不已，但虽然羞红了脸庞，李兰依旧勇敢的直视了白冰的眼睛，她想要掌握自己的人生，并且先从掌握爱情开始。
“啐，临走还要喂我一口狗粮，算你狠，买卖不成仁义在，何云你敢代表瑶光和我签个攻守同盟吗？”
何云笑了笑摇了摇头：“你刚挖了我的墙角然后再跟我签同盟，我可不敢替瑶光找你这种盟友。”看着白冰失望的颜色何云峰回路转的又补了一句：“但是作为朋友你需要帮助请别客气的跟我打个招呼。”
“不愧是我姐看上的男人，走了！不用像我们！”
就这样目送了白氏父女离开后，众人散去，何云和赵木河留下看着远去的重卡，开始了开头的对话。
“她真的长大了。”
“你确定你说的应该不是身材吧。”
“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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