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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天书院 > 银零落 > 第五十章 拔骨献策社稷事,两百年前
 
  祥瑞大开,万人朝拜的那一夜,江水抱昙而观众生灯火明暗如烂柯落子。

  “这昙花是你家师祖的毕生之术么。”

  她俯瞰其下,带着些笑问微生红菱。

  仿佛丝毫不介意自己被推上了什么本在意料之外的境地。

  “是,也不是。”

  江水弯腰试捉足下银光烟云,却只握了一手空落潮湿意。

  她仰头看着距离自己最近却还是遥不可及的月亮,缓缓一笑:“玉麈之巅圣人出,能息乱世开太平,有这样一个名头在身上,无论做什么都会容易一些。”

  “只不过我有些畏高,我们何时下去?”

  江水太过举重若轻,微生红菱看着她窈窕纤细却隐藏着无限力量的背影,也随之仰头看月。

  许久等不到回答,江水抱着昙花轻巧地转了个身,好整以暇看着面前这个白衣同光隐去的微生红菱。

  带着些温柔:“怎么了?”

  垂在胸前的长发被一阵微风吹拂起,江水又缓缓眨了两次眼睛,等待着微生红菱的解释或者是遮掩。

  “你为何不惊奇?”

  微生红菱自小便在玉麈之中修习,未涉俗尘,不解人情,但有满身仙骨灵性。

  她与江水接触了整整六年,一点一点剔除出江水心上的躁郁、阴寒、自卑、苦恨、心障以及盘桓着不甘的心魔。

  对于她没有来的敏感微生红菱最是清楚熟悉。

  还有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她真诚的信任。

  但时间紧迫,微生红菱只能让她醒来,给她一具用盈琭麈之尾所造就的新躯壳,引她去觉月洞,借师祖所留下的二十八星宿镜以及袖中青阙来造势。

  毕竟没有谁会让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来执掌大权。

  微生红菱不善揣测人心,更不懂行兵布阵,就练武学也只是最普通的玉麈初学武功《草昧》。

  于是她遵循着师祖所留下来的仙旨,只能用最高调且直接的方式给江水造势。

  告知天下人,这里有一个江水,这里有一个可以平定天下的江水。

  大张旗鼓得告知天下人。

  你若问微生红菱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江水,她只能说,时机未到。

  哪怕只差了一天,时机未到便就是未到。

  “我不是傻子。”江水轻轻叹了口气,她将作手搭在右手手腕上,摸着那遍寻不到的脉搏。

  而后看向微生红菱一笑:“你是仙,是神,还是鬼怪妖魔。”

  微生红菱默然,她也知道这具躯体太过劣质了,没有一点生机。

  可当初海棠树下江水一刹那间静脉寸断生机尽散,决绝到满树海棠雪中艳,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盈琭麈本是仙物,只是在现在的微生红菱手上却没有办法发出她最大的效果。

  强行逆转生死所带来的代价就是原本已经炉火纯青的袖中青阙有了致命的破绽。

  ——所有人都会失去色彩。

  于是微生红菱只能取来素练涤玄,并且让江水失去六年的视力,借此以假乱真。

  微生红菱对自己的问题许久不答,江水也没有太多的不满,更多的感觉是意料之中。

  她也不去多追究什么,江水现在甚至不知道浮玉山绿萝村是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我不去问自己的前尘,也不问你往后的准备,你如何做到的若是不说我也可以不问。”

  江水笑笑:“我知道你会助我平定这个乱世就足够了,红菱。”

  她又一次亲昵得喊她红菱。

  微生红菱又一次察觉到这个江水的难以掌握,以及细微却难以忽视的寒意。

  拔骨献策社稷事,铮铮光。

  谋逆摆布全骍刚,踽踽往。

  她管什么朝堂不朽,要什么其道大光,微生红菱愿意为自己铺路便铺吧。

  江水只要让这个天下太平,她活着的一日便太平一日。

  “我辈玉麈师祖名曰时非谢,”微生红菱最终选择将一些事情说出,“他本可以飞升前往上界之中,却最终沦为堕仙。”

  “并为一己之私断绝此间世界十二州仙脉,只为了一人。”

  江水看着万仞齐下,扬唇一笑:“你说。”

  *

  青阳开动,根荄以遂,膏润并爱,跂行毕逮。

  被后世史书小心避讳却总绕不开的那个公主毓,如今还有机会慢谈机锋。

  储毓抚平裙间折痕,浆洗多次的衣裙原是应当小心呵护的料子,因而她久用裙尾绣花也有些磨损。

  而后她捏起落在案几上的一瓣白梨花,摩挲指腹,递出眼眸中点点光彩来:“众庶熙熙,群生啿々,惟春之祺。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时节。

  客坐的邳王忽而剧烈地咳嗽起来,颇为苍老狼狈的模样,慌忙间广袖又带翻了面前的茶盏,微凉的茶水沾湿了衣袖。

  “皇叔无恙否?”

  闻言邳王一时停了咳嗽,更是轻挥手示意弯腰的侍女不必领他宽衣去。

  “今日这茶竟引得皇叔旧疾,倒是本宫的疏忽。”

  储毓松开双指,任花瓣坠入自己的茶盏中,“还是说这初春寒透,不遂皇叔尊体?”

  邳王忙道:“是皇叔年迈,毓公主多牵挂了,这四时季节寒的暑温凉由天命定,怎能反过来要顺遂皇叔这病体。”

  “皇叔言重,担忧您原也是晚辈所应当——玉台,先请皇叔去宽衣罢。”

  邳王储敛自知行棋至此已无退路,转过几回心思,终还是勉强带着笑开口:“不过些许水渍,初春虽寒倒也片刻可干不碍什么,只是......”

  名曰玉台的侍女立在邳王身侧,瞧见他两鬓星星,只听公主储毓带着笑问:“只是如何?还望皇叔不吝指教一二。”

  “谈不上,谈不上什么指教。”

  储敛沉吟不过片刻,复又开口,“方才所言青阳之句,众庶熙熙,还缺了几字,想来是公主惯读经纬,不屑于这等轻浮之作?”

  风过,拂乱了储毓一缕长发。

  她索性前倾上身,左臂支撑着案几,右手顺便把玩着这一缕青丝。

  “《青阳》又如何算是轻浮之作,只是如今虽有春势,还未有春雨恩泽疆土万物,又何来的夭胎可由春施?”

  又端起那杯落了梨花残瓣的茶,似是不在意般轻啜一口:“皇叔以为呢。”

  “春自主万物,生迟荣枯,无不能施,一念之雨露而已。而今虽未及春盛处,众生亦知四季实为春势后二三,谁能辩之?”

  “琪花玉树,复许新色,幽涧飞瀑,溢闻玉鸣。羽客得观之青天一色,危岭初知此霞光碧痕。”

  他重重得又咳嗽几声,声音低了些许:“大旸地阔,万籁依春。众生无托春之地得以延绵,春自当主万物。”

  储毓放下茶盏,“春亦分寒温。”

  “春之温和,自怜夭胎,至于槁木,何惜寒而折之!”

  手搭在案几上缓缓轻叩,她正坐起身:“皇叔所言甚是,夭胎无知,怜惜以全春之恩泽,至于槁木,虽有复青之计,终也需顺应四时之节不是?”

  储敛终于放下心来,端起杯盏共储毓同饮,将自己的显得与寻常举茶赞叹一般,“毓公主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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