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和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说南疆有人能够治好她的病，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问题别再小姑娘的心里很久了，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一天到晚只对自己说实话的老头子，面对别人讲话的时候，一般只有两成是实话。
“这句是真的。”老人语气平淡，似乎不想透露太多。
“那哪些是假的？”
“其他的都是假的。”老人看似无意的将筷子随意往桌上一扔，瞥了一眼之后就再次拾起，放在嘴里砸吧了一下，继续消灭碗里的酱牛肉。这里虽然没有鱼吃，不过牛肉却是很不错，特别是今天拿回来的，料多味足，在江南那样口味很淡的地方是绝对吃不到的美味。
小姑娘身上的杀气一闪而逝，手中的芦苇却从根部开始断裂，这根芦苇被她从江南扛到这里，早就干枯了，稍有真气流窜，就承受不住。
老人叹了口气。然后无奈笑了，似乎是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意义都不大，也就没了继续卖关子的打算，将碗筷放在一边，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酱汁，沉声道：“就算不是我告诉他，那家伙心里也有点数，至于那小子，在云梦泽内肯定死不掉，只是恐怕会牵扯出另外的一些事情。”
小姑娘对于老人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不敢兴趣，只是冷冷道：“你算他会什么时候进入云梦泽，我也要去。”
老人第一次拒绝了女孩的要求，淡淡摇头：“你去了只会添乱，云梦泽内的情况复杂多变，是少数连我都摸不透的场所，当日你看到的那个来找我的人，其实也算是出自云梦泽一派，最后如何进入玄魔宗我也不得而知，不过一切的事情要有点变数才有意思，不然什么都按照步骤来，那就失了兴致了。”
小姑娘对于老人故意卖弄玄机的话没有接话，只是把手里残余的碎屑随风撒去，趁着天还没黑，走出了屋子。
“还好这里安全，闺女，记得早点回来啊。”老人看着满桌的狼藉，有些头痛。
这些东西，又轮到他去收拾了。
他似乎早就忘记了，原本这一场辩论应该是惠明小和尚去的，最后换成悟玄和尚与她的“胡闹”分不开关系。
悟玄和尚回来之后除了和住持汇报了一下情况外，就一直待在藏经阁内，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不过惠明能够感觉到师父的身上似乎出现了一些焦急的情绪，这是非常罕见的。
他不能帮助师父什么，所以尽量不去打扰他，乖乖洗衣做饭，偶尔也陪着厘子姑娘玩些她突发奇想的女侠游戏，惠明小和尚虽然已经贵为讲师，却乐此不疲。
师父的出现是在惠明看书的时候，旁边蹲着没什么耐性的女侠厘子，她唯一的优点就是如果看到小和尚完全沉浸在书里，就绝对不会打扰，舍利子这种东西她早就不需要了，因为山下有一个很有钱的好朋友修罗。
女孩有一种特别的能力，能够辨别一个人究竟有没有“恶”，虽然只是感觉，但是务必准确，这一点惠明把它归结为佛祖的恩赐，但是小姑娘从来不信光头，将其当成是自己天赋异禀，惠明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些固执，唯独这件事情慢慢也就同意了厘子自己的说辞。
当悟玄和尚出现在两人的身后，率先发现的是厘子姑娘，她着实被无声无息出现的戒律院住持吓了一跳，而沉浸在书中的小和尚却没有发现。
悟玄和尚看到小和尚握着的经书里面还夹杂着一本中原文字的书籍，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小姑娘对谁都胆大包天，唯独这位戒律院的住持或许是责罚过她的原因，一直让小姑娘有些害怕，所以就算是被吓到了，小姑娘也罕见的没有暴怒，而是拍了拍惠明的光头。
惠明抬起头，本来是想问厘子干什么的，结果看到师父严肃的脸，一下子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跟我来一趟。”悟玄和尚平静说道。
惠明苦着脸起身，仔细回忆这段时间自己所作所为，并不觉得有哪里做的不对，不过越是这样，他的担心就越浓，师父不会无缘无故喊他，像这样的脸色，应该不算是好事。
眼看惠明要被带走，厘子姑娘吐了吐舌头，准备转身开溜，不过悟玄和尚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传出：“你也一起过来。”
小姑娘顿在原地，有片刻的犹豫，不过在很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之后，还是不情不愿转身，正好看到惠明和尚做的鬼脸，结果好心想让厘子姑娘放轻松的惠明只得到一个白眼。
两个人跟着悟玄和尚身后，一声不吭来到他的禅房，这些天因为有惠明小和尚每天都来打扫的缘故，虽然没人住，还是非常干净整洁，小和尚看到师父脸上的表情轻松下来之后，一个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下。
厘子姑娘则没有这点觉悟，一直显得很紧张，进到屋子之后也没有想过要坐下，直到悟玄和尚出声提醒才坐了下来，要不是清楚厘子姑娘的个性，第一次接触的人恐怕都会把她当成是胆小的小姑娘而已。
悟玄和尚坐下之后，先是打开自己从中土带回来的包裹，包裹里面有两本经书，都是在西域找不到的孤本，一股脑儿都给了惠明和尚，这让小和尚有些喜出望外，本来的那些紧张也就立刻烟消云散了，师父支持徒弟“离经叛道”，对于惠明来说是最大的支持。
厘子姑娘吐出一口气，老头子知道送弟子经书，心情应该不差，她可是担心了很久，生怕老头想起什么就把自己罚去面壁禁足了，现在看来这个担忧应该是没有必要了。
看到徒弟把经书放好之后，悟玄和尚才正了正坐姿，冷声道：“天龙寺有个孩子，和你差不多年纪，不过武功却比你高得多。”
虽然悟玄和尚并没有看着谁说话，不过论起武功，女侠厘子自然不属于打架不行的行列，小和尚惠明苦着脸，有些哭笑不得道：“师父你早就说过了，我的根骨差，不适合练武。”
“我现在改主意了。”悟玄和尚的话虽然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决定的气势，小和尚从前不敢拒绝，现在同样没有这个习惯。
不过厘子姑娘在这件事情上和慧命小和尚难得地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她是看着惠明在自己的欺负中长到现在的，所以在内心中已经深深立下了惠明不适合练武的结论，在她心里，让惠明念经没什么问题，但是练武会把他本来就瘦弱的身体弄垮的。
“住持，我觉得惠明没什么练武的天赋，连我都打不过，就不用练什么武功了吧。”厘子是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的，不过看到像自己瞥来的眼神，再次低下了脑袋。
“我不用他去打人，我只需要他能自保，别给须弥寺丢人。”
悟玄和尚给出的答案另两个孩子都目瞪口呆。
武功还有不打人，只自保的？
小姑娘哼了一声，对于这句话算是默认，但仍旧摇摇头：“还不够厉害，我要昨天下无敌的女侠。”
这回轮到向来古板的悟玄和尚摇头了：“我教不了你。”
“为什么？惠明这么笨你都能教的了，我怎么就教不了了？！”
小姑娘柳眉倒竖，因为触碰到了逆鳞，所以连对悟玄和尚的畏惧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面对小姑娘的质问，悟玄和尚还是保持着古井不波的表情：“惠明是我徒弟，你不是。”
小姑娘纵然有千般原因，听到这句话之后还是哑口无言。
她似乎进入寺院这么多年，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师父。
“你可以去找住持，她会教你你需要的武功，我不行。”悟玄和尚难得见到小姑娘的脸上露出一丝失落的情绪，于是解释道。
住持常年不在四元之内，小姑娘就算是想找她，也需要花一些心思。
一直以来都是无忧无虑的厘子姑娘第一次产生失落的情绪，准备转身离开，不料却被悟玄和尚叫住。
本来因为习武的事情而说了些以下犯上的话，现在想起来厘子姑娘有些后怕，不过她也不敢无视悟玄和尚的话直接离开，于是回头站在了原地。
“厘子，告诉我你那次究竟梦到了什么？”
厘子姑娘眼睛一阵迷茫，“啊？什么？哪一次做梦？”
悟玄和尚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惠明，“就是你跑到大殿前面阻止惠明去中原的那次。”
小姑娘苦思冥想半天之后，一拍脑袋：“我梦到了惠明死了啊，不过这个寺院里面，你们这些光头不是都不相信梦的吗？问我这个干什么？”
“我要知道梦境的详细信息。”悟玄和尚声音变响了一些。
小姑娘心里一惊，然后才开始努力回想，因为看悟玄和尚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惠明站在一个山顶上，天很黑，”因为当时的梦境实在太过诡异，所以小姑娘到现在依旧有些很深的印象。
“很多人都在打他，流了很多血，然后惠明的血突然就变成金色的了，我觉得梦里面他真的成佛了，要是圆寂的话，一定能够烧出舍利子。”
悟玄和尚眉头微微皱起：“你有看到打他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小姑娘这一次摇了摇头：“当时我太害怕了，一直在喊惠明的名字，但是他就是不会打我，然后学九月流越多，几乎遍地都是金色的血液，我就醒了。”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即使是现在想起当时自己狼狈不堪去往大殿阻止惠明的场景，依旧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个西域堂堂的女侠，竟然被一个梦吓哭了，这要是传出去一定会被当做笑柄的。
悟玄和尚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就算再问，这个女孩也不可能回忆起梦里更多的东西，人一旦遇到令自己感到恐怖的事情，很多时候都会选择去忘记，这不是故意为之，而是身体本能的反应，特别是在孩子身上出现的次数更多。
看着小姑娘离开，惠明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彻底消失，他很怕吃苦，特别是练武的苦，“根骨不好”的概念早就深入了他的脑海，所以他从小都没有想过自己回去习武，这个时候师父突然就推翻了当年的论调，让他练武，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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