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说慕小姐这次将您给她的那间米铺里的粮食都用来赈灾了。”萧氏跟前，陶妈妈正在伺候着她盘发，说着将一根金镶玉簪子插进了她刚挽好的发髻上面，然后又拿起桃木梳和发油将脖颈后面的碎发整理好。
萧氏懒懒地斜睨了陶妈妈一眼，说道：“既然给她了，就由着她的想法吧，反正我也懒得管这些，她自以为拿米铺的粮食去救济灾民，是种大善的行为，实际上蠢的要命，这京城那么多的贵族你瞧哪家去管了的，得不着好不说，反而会惹出一身的祸事，你就瞧好了吧，我看她这回该怎么收场。”
见萧氏不欲多管这件事情，陶妈妈这才舒了口气，又扯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讲与萧氏听，惹得她巧笑连连。
过了午时，陶妈妈去厨房领吃的，却在回廊处看到一个小厮鬼鬼祟祟的喊住她，“陶妈妈，快过来，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真是个蠢东西，怎么这时候来找我！”陶妈妈在内心里暗自骂道，小心谨慎的看了看附近有没有其他人，见到回廊上只有她和那个小厮，这才放心的走到那人的身边。
小厮搓了搓手，露出一脸的谄媚笑容，说道：“陶妈妈，二掌柜让我来和你说一声，那批陈米已经放出去了，保证没有人能知道我们替换了精米。”
“当真？那批陈米没有被人发现吧，只是都已经发霉了，你们怎么放出去的。”陶妈妈原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可是当她听到小厮说的话之后，那张皱巴巴地脸倏忽间舒展开来，仿佛一棵干涸的树木重新遇到了水，又活了过来。
小厮嘿嘿一笑，“这我们自然是有我们的办法，这是二掌柜让小的拿来的分红，还请陶妈妈拿好了。”
话落，小厮从自己的衣服内袋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了陶妈妈的手心里。“掌柜的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等剩余的米全都放出去了，再把银子给您送过来，到时候还请您在夫人面前多美言几句。”
陶妈妈笑得嘴角快咧到太阳穴了，伸手颠了颠那个荷包，少说也有一百两的银子，她高兴地说道：“没有问题，你回去和掌柜的说，我绝对会在夫人面前替他美言几句的，保证他这个掌柜的小日子过得滋润。”
“既然如此，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小厮拱手，一溜烟儿地钻进了花园里，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陶妈妈平白得了几百两银子自然高兴地不得了，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了萧氏身边。
海棠居内。
初三来和慕昭禀告事情的时候，绿袖就站在一旁听着。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紧急了，没有想到，她那时去米铺搬运的米竟然全部都是些不能吃的陈米，只可惜她还亲自熬煮了送到那些灾民的手中，让他们吃了下去，这些人因为吃了陈米而吐血，她也有责任在。
思及至此，绿袖不再犹豫不决。
等初三走后，绿袖便向慕昭说明了那天她在米铺发生的一切，包括了她无意间发现的那本账簿。
“你说，那本账簿是假的？”慕昭抬起了眼睛，望着绿袖说道。
绿袖咬着下嘴唇，觉得自己这么晚才说，“是的，小姐，那本账簿应该是假的，是那个阴险狡诈的二掌柜故意做出了哄骗你的。”
慕昭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珍藏着的另一个账簿也拿了出来，摆到桌面上，说道：“其实这本也是假的账簿吧。”
“小姐早就已经知道了？”绿袖见慕昭如此淡定，忍不住问道。
慕昭站起身子，走了几步，转身说道：“也不算‘早就知道’，是你刚才说那本账簿是假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那本账簿也是记的胡乱不堪，我还当自己是个傻的看不懂账簿，打算等下次交账簿的时候好好问一问二掌柜呢。”
绿袖无奈地说道：“小姐你就别开玩笑了。”
既然慕昭早就已经知道了，怎么还不去处理那个吃里扒外的二掌柜呢，还任由着他将佃户收来的精米倒卖出去，换了一些陈米在铺子里摆着，以生意不好卖不出去为借口是，甚至都不上交每个月所赚的银钱了。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的确是从刚拿到账簿的时候便怀疑这本账簿是假的，陶妈妈是萧氏身边的人，不能不防，我翻看了几页便知道这是本假的账簿了，虽然为了防止我看穿，陶妈妈还特意将账簿做的复杂了一些。”
慕昭一拍手，沉吟道：“只是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陶妈妈和二掌柜既然已经将每年佃户交上来的精米都倒卖了出去，那么店铺里摆的那些‘精米’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又是怎么样将陈米放出去的。”
“所以小姐就将计就计，假借着要在城外施粥一事，故意让奴婢去搬走店铺里的那次米来检查吗？小姐可真聪明！”绿袖忽然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过来。
然后一个劲儿地夸耀陆锦棠聪慧，居然能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但是慕昭的脸上却一下子变得不好了，“虽然找出了陶妈妈和二掌柜勾结的证据，可是我终究还是利用了城外的那些灾民，害的他们吃了陈米身体受损。”
“小姐也别太难过了，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们尚在泥潭里挣扎，又怎么有力气去拯救其他人呢。”绿袖安慰道。
她的话给了慕昭力量，她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我一定会变得强大起来，会有实力保护好自己和你们。”
“嗯，奴婢相信小姐一定会的！”绿袖也跟着点了点头，一脸希冀。
慕昭让绿袖去叫来米铺里的大掌柜和二掌柜前来问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绿袖领着大掌柜和二掌柜回到了海棠居内。
“你们可知道我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事情？”慕昭坐在首位上，气势十足，缓缓地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奴才不知，还请小姐明示。”大掌柜满脸迷糊，他是个老实人，一向很听慕昭的话，但是也败在太过于老实了，所以总是被人坑骗，就比如说二掌柜吧，叫他把账簿叫给了二掌柜，他就真的交了，至今还不知道精米被买一事。
大掌柜不是今天的想要询问的对象，慕昭将视线从茶盏上面转移到了二掌柜的身上，看着他满头大汗，吓得浑身直颤抖的模样，简直可笑。
可是一想到二掌柜做过的那些可恶事情，就忍不住想打死他。
“大掌柜的不知道，那你呢？二掌柜可知道，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慕昭说话的语气轻柔，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催命符一样，令二掌柜的担惊受怕。
二掌柜的原想死咬着不肯承认自己倒卖了精米，可是慕昭已经将他铺子里装的那些陈米给了灾民们吃，还吃的好多人都吐血了，证据确凿，他就是想赖账也没有办法了。
在脑海中想了一下，二掌柜的还是没有出息的向慕昭坦白了自己和陶妈妈勾结在一起，然后倒卖精米，把陈米收进来充装精米的事情。
“回小姐的话，奴才也不是有意的啊，这都怪陶妈妈，是她逼迫着奴才去做这种事情的！小姐全都是因为她啊！”二掌柜的趴在地面上哀嚎着，涕泪横流。
大掌柜的一脸惊愕地看着二掌柜向慕昭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愣了片刻之后，便冲上前去骑在二掌柜的身上揍他，边揍还边骂他。
慕昭懒得看他们在这里打架，怒喊了一声：“都给我住手，好大的胆子，当我这海棠居时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能造次的！绿袖，还不叫小厮给我把他们拉开。”
绿袖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唤来几个小厮，将纠缠在一起的大掌柜和二掌柜拉扯开来，大掌柜的虽然是个老实人，却身高体壮的，空有一身力气，二掌柜的又瘦小又矮，被大掌柜的按在地上，只有挨打的份儿，这个时候他的狡诈根本帮不上忙。
二掌柜的脸上带了彩，眼睛被打的乌黑。
慕昭让绿饶去叫陶妈妈来，陶妈妈在看到绿饶的一瞬间，便猜到了她和二掌柜倒卖精米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她想找个理由不去海棠居，可是偏偏那个时候萧氏有事回萧府了，她一直之间找不到个理由和依靠，只好跟着绿饶来了海棠居。
“小姐，陶妈妈到了。”绿饶率先走了进来，说道。
陶妈妈跟着福了福身子，说道：“给慕小姐请安。”
哪里知道慕昭冷笑道：“别了，我可受不住陶妈妈这一礼。”
“慕小姐哪里的话。”陶妈妈露出讪笑，忍不住在心里猜测慕昭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她是萧氏身边的人晾她也不敢将她打发出去。
慕昭坐在主位上，绿袖过去立在身侧。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小口清了清口，问道：“陶妈妈可知前些时间灾民们吃了那铺子里的米后吐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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