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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天书院 > 邪道之主 > 第三十五章 浮梦一场空
 
雨飘洒了整整四天,人们感受着寒风与秋雨,心中感叹:冬天……就要来了。

当朝五品大员,秘书丞张子兰倚栏望着院子,见叶落了一地,又随风而起,头才离开地面,无情的雨落,打断了它最后一缕求生的希望。

美人在侧,为他披上外套,手扶着他的肩膀,柔声道:“老爷,天晚了,快歇着吧!”

张子兰回过神来,点点头:“今天不知怎么,总觉得心神不定,瞧那落叶,竟兀自伤感起来,当真是好笑。”

女人轻轻一笑,下颌抵在张子兰的肩膀上,调笑道:“准是最近公务繁忙,累着了,要么就是……被吓到了!”

“吓着了?这这从何说起?”

女人摸着隆起的腹部,显然有孕多日,“你呀,是被他吓着了,自打我有孕以后,就没见你睡好过。”

张子兰摇头,却笑了:“我堂堂一个大男人,会被个未出生的孩子吓倒,真是可笑。”

“还不承认,我看就是这样……”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闹了起来,女人累了,扶着张子兰的肩膀喘息。张子兰手足无措,在女人的指引下,朝卧室走去。

一刻钟后,男人重新回到桌前,剪短了灯芯,又忙碌起来。

雨越来越大,雷声阵阵,院中半秃的银杏树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一道黑影。

深夜,张子兰几次起身,去卧室查看,待听到妻子平稳的呼吸声以后,这才微笑的回来,继续工作。

窗,不知何时被打开,厉风夹着寒雨,打湿了桌面,纸落了满地。

张子兰急忙上前关窗,心疼的拾起自己刚写好的文章,弯腰待起,雷光大作,刀光明晃晃,直奔面门而来。

他不迟疑,想直取张子兰的性命。

恰在此时,剑鸣铮铮,好似一阵风,张子兰的衣襟猎猎,他不由回头望去。

叮!

刀与剑的争鸣声起,刀光对剑芒,刀岿然不动,剑不堪重负,被震退数尺。

退时,举剑人手抓住张子兰的衣领,不顾他骇然的眼神,用力后扯。

他难以保持平衡,趴在执剑人的身上,抬头望去,对方不过十八九的年纪,面沉似水。

雷光过后,是沉沉雷声,好似要把天空撕裂,大地为之一震。

门窗俱开,无数人影闪了进来,将握刀刺客围在中间,短暂的平静过后,战在了一起。

呼喊声,刀剑交错的鸣声,花瓶碎声,雨声风声,血液飞溅之声响成一片。

周浩然身穿甲胄,避过战场,到张子兰面前,施礼沉声道:“张大人,您没事吧!”

跟在周浩然身后的是大理寺少卿徐悲风,张子兰认得他,心神未定,喘息道:“徐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等抓住了刺客,真相就会揭晓,张大人不必惊慌,大势已定。”

至于刚才于刀光下救下张子兰的,是陈关,周浩然专门请他来协助办案的。

由铁统领亲自出手,再加上手下人的帮助,陈关也甩掉身上的张子兰,杀入战场之中。

刺客再强,双拳终究难敌四手,铁统领看准时机,刺中对方的手,卸掉他的刀刃,陈关从背后偷袭,膝盖抵在他的腰上,将其压倒在地,短剑抵在他的脖颈处。

到现在才算大局已定,刺客已无逃脱的可能。

刺客身罩黑衣,脸包黑巾,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形似孤狼的眼睛。他有些瘦弱,跟周浩然差不多高。

制服这刺客以后,周浩然不再害怕,看了徐悲风一眼,待他授意以后,也就上前,站在离对方一米的范围之外。

“刚才打雷的时候我还在想,你到底会不会出现,没想到……你或许会疑惑,我们怎么会知道,你要到这里来。”

周浩然朝他做了个鬼脸,带着嘲笑道:“别着急,我们从头开始说。”

“五年前,户部侍郎因贪污受贿,于午门斩首,其家眷皆被流放发配,其子十九岁,发往北方修建长城,可到北关不久,人却没了影踪,官方发下海捕文书,可始终不见他,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成了悬案。”

“五个月前,运来铺子来了个学徒,老板见他虽然瘦弱,却踏实可靠,吃苦耐劳,也就收他做了长工。可他不知道,这是个未死的冤魂,到这宇京,是索命来了。”

“四天前,马员外未雨绸缪,找了运来铺子,为将来的秋雨做准备。殊不知,就这个原因,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修缮进行了两天,可就在暴雨到来的前夜,张员外惨死家中,一刀割喉,这还不完,又在他胸前来了一刀。”

周浩然原地踱步,继续说道:“他为此蓄谋已久,做的滴水不漏,除了尸体,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张员外死后,大雨来袭,程大飞的铺子算是彻底开张了,订单络绎不绝,手底下的人被分配到各个地方,收入可观。这其中就有富商贾存金,秀才吕混元,登仕郎郑寒工,当然,还有您。”

周浩然看向张子兰,笑道:“您的房子应该是前几天无意中被破坏的吧?”

张子兰点点头,“那天大雨,屋顶却被石头砸了个大窟窿,我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报告了官府,直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修缮的事也是运来铺子接手的吧!是您夫人看着做的?”

张子兰点点头。

“她最近可有什么变化?例如情绪突然出现大的波动?”

张子兰思索良久,摇摇头。

周浩然却笑了起来,心中有了数。

“这几家的修缮工作,都是凶手做的,他算准了时候,每天晚上去杀一人,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仇怨,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喜好去做。而四位死者偏偏时运不济,被他给选中了。”

铁统领道:“不对啊,就凭借自己的喜好,生生夺去四条人命?这图的什么?你刚才不是说到户部侍郎了吗,他的案子有诸多疑点……”

“咳咳!”徐悲风剧烈咳嗽,打断了铁统领的话,示意他不要说多余的事。

周浩然继续说道,“铁统领要知道,人各有志,有人愿意为了头上那顶帽子,坑杀无数无辜之人。也有人愿为复仇倾尽所有。可有的人却没那么大的志向,只愿佳人在怀,天下大事,家族大仇又于我何干!”

周浩然看了地上的刺客一眼。

“咱们这位杀人凶手就是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人。他从北关逃走,历经磨难,到这宇京来……只为了一个女人而已。”

铁统领哈哈一笑:“这倒是新鲜了,女人如衣服,何必如此钻牛角尖呢?”

周浩然一声叹息,“他要是懂的话,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咱们言归正传,流浪六年,他早已改变了模样,跟当初的青年已大不相同。他心有祈愿,却彷徨踌躇,期待的同时又害怕失望。”

“最终他还是找到了当年许下终身的女孩,可时过境迁,对方早已嫁作人妻,当年誓言竟成为笑话一场……”

铁统领道:“所以他就怨天不公?杀人泄愤?”

周浩然摇头,“他最先想到的应该是自我了断,可又不舍,人也就在煎熬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如我之前所说,他是个浪漫的人,慢慢的就将所有的恨与怨糅杂成一种假象,一种可以安慰自我的假象。”

陈关膝下的刺客不安分的挣扎起来,喉中还发出低沉的嘶吼,眼睛死死的盯住周浩然,像是要他闭嘴。

“这是种疯癫的病态。他又充满了希望,而一个毒计也出现在了心中。他要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任谁也查不到他的影踪,然后,杀死女人的丈夫,在宇京继续生活也好,远走高飞也罢,只要女人跟他走,一切就都不是徒劳。”

铁统领又问道:“女人同意了?”

周浩然看了张子兰一眼,摆摆手,“这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是老天不给他这个机会,说巧不巧,在杀掉登仕郎郑寒工以后,就被你抓了个正着,交战之下,他竟负了伤。可他是谁,吃尽了苦头,这点伤痛算什么。”

“最巧的是,运来铺子的程大飞夜里喝醉了酒,摔了一跤。我刚搬了家,屋里雨漏不停,去运来铺子的时候,他刚好在,也就去我那儿帮我修了一天屋顶。”

“他不说话,我不说话,撑过今天去,他万可以远走高飞。可自打知道我的身份以后,他犯了嘀咕,向我透露了些信息,也从我这里打探了些信息。”

“可他太急了,急于快点了结这一切,为此不惜涉险,把一切的罪责归咎到程大飞的身上,在我上钩以后,他又回去悄悄把程大飞转移,造成畏罪潜逃的假象。”

有人问:“那天铁统领并未看到凶手的脸,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暴露了而选择潜逃呢?”

“性格使然,离终点越近,他就越是手忙脚乱,急于求成,幻想着一切天衣无缝。所以,他自以为聪明的把所有真相告诉了我,也把我们引到了这里来!”

“是吧,王……或许该叫你何青云。”

头上的黑巾被扯下,露出那张熟悉的脸,不正是徒手拉拽瓦片的王瓦匠嘛!

何青云的脸色苍白,愤怒却又无力。恰在此时,身后传来女人的惊呼,正是张子兰的妻子,也是与何青云青梅竹马,私定终身的前恋人,施嫣。

“青云哥,你……”

何青云拼了命的挣扎、呐喊,内心只有一个念头,跟当年一样:逃,拼尽了全力去逃,逃离这一切,逃脱这个梦魇,回到那个温馨的梦里,从头开始……

只可惜这次迎接他的,是冰冷的现实。

陈关死死的抵住他的腰背,箍住他的双手。他的挣扎,看上去更像是脱了水的鱼滑稽的表演。

“我不是说过了嘛,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我等了你五年,可就在我将你忘记的时候,你又突然的出现,我、我……”

何青云不答,脸在地面上来回磨蹭,直到鲜血布满脸颊。

女人到他面前,艰难的蹲下,手抚着他的脸,“我曾多少次的对上天祈祷,希望你能逃离那个囚笼,逃得远远的,离这宇国越远越好。我希望你能娶一个妻子,有一个孩子,互相陪伴到老……”

“我懦弱,把一切都放下了。你为何还要死抓着命运不放手呢?”

何青云突然安静下来,微微一笑,血液不停的从他口中漫出。他的眼睛睁的很大,像闪着光的琉璃,琉璃中倒影的是面前这个女子,还有她隆起的腹部,肚子上有双手——

那双手的主人正是自己。

不久后,何青云不再挣扎,或许是到达了他苦苦追寻的梦中。

没人阻止他,他早晚会死,肯定也是这样的死法。

京城宇夜杀人案,就此告破,众人收敛了尸体,回到寺衙中。周浩然急忙派人出去,将冯天佑他们几个召回来。

程大飞失踪以后,周浩然就锁定了凶手,可就跟徐悲风所说的一样,何青云非常谨慎,作案时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而仅凭肩膀的伤并不足以治罪,所以就出了个瓮中捉鳖的计策。

大理寺全员出动,找到运来铺子最近出工的所有记录,然后锁定何青云,所幸何青云去过的地方不算太多。加上四位死者的家,一共也就八家而已。

调出卷宗,排查剩余四家主人们近些年来的记录,周浩然回家取案宗之时,碰到了黄姓的那个瓦匠,他走的匆忙,将东西忘在了这里,一番询问下来,黄姓瓦匠透露了个秘密。

何青云的手臂上有纹身,那是被发配到北关修长城的独特烙印。

徐悲风按图索骥,最终锁定了他的身份,何青云。

周浩然不敢确定自己的推理,在到张子兰家之前,他跳动的心就没停过,真相来的太简单了,好像一切都是上天送到嘴边的馅饼。

所以他还是找了陈关他们几个,又跟铁统领要了人马,分往其余三家之中。

在见到张子兰以后,他曾问他,施嫣在房屋修缮的这几天可曾有过情绪的波动,回答无恙以后他便清楚了。

何青云肯定对施嫣表明过身份,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年少轻狂时的约定最终还是没能抵住旁人的陪伴。

可以这么说,周浩然发现何青云是巧合,可能解决这个案子,全是何青云自己的配合。

我也知道,他写这么多不是为了水字数,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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