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窗玻璃,唐小缭看着外面飘飞的雪花,还有即使是车水马龙当中也一样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还有更远处的,宽阔的街道两边的,那些恢宏的建筑物。
“雅安医院?”她的嘴里突然念了一声。
“怎么了?”郑弦立即关切地问道。
“那边。”唐小缭指着并行的公交车,车身上那巨大的喷绘广告,“雅安医院。”
郑弦沉默了。他一直以来,都很担心那个医院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心理阴影,所以庄园里重建那些建筑时,只有它没有完工不说,名字他根本不敢挂,更不敢提。
但是他仍然没有想到,她对这个名字,竟然敏感成了这个样子。虽然她对它的记忆已经全部失去,但是现在只是听到这个名字,看到它的广告,她便已经很是害怕了。
他突然有些担心,今天这事,他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也许,他应该及时制止?
“小缭?”正沉思的郑弦突然间感觉到不对劲,大声在唐小缭的耳边呼喊,“小缭!”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大力地摇晃。
“啊?”唐小缭一身大汗淋漓,好像才跑完八千米一般,一脸疲累地向他望过来。
“你……你刚才在做噩梦!”郑弦害怕得不能自己,“你……”
她刚才竟然在并没有沉睡的情况下,发起了臆症,做起了噩梦!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叫醒了她,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妈咪,我觉得,我们……”小米也是被她吓得脸色苍白,“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不行,一定得去。”郑弦的手机里,易行的声音发出来,“她现在这样反应强烈,正说明一定会有效果的。”
“可是……”郑弦迟疑着。
“有什么可可是的?你费了那么多心思,不就想着能够让她恢复她自己吗?现在的她是很好,可是,她现在的这个状态是不稳定的,她必须恢复正常,不然,她的大脑,承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清洗……”
郑弦沉默了。是啊,如果她能够稳定在现在的状态,她是不是恢复了记忆,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只有她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他还想着要跟她白头偕老呢,怎么能让她在人生的这出戏里,提前退出呢?
车继续向前行。终于,车驶进了雅安医院一旁那条巷子的入口处。
“到了,咱们下车吧。”郑弦殷勤地替唐小缭打开车门。
唐小缭坐在车里没有动。她向前面望去,一条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小巷,虽然并不算破旧,但也堆满了杂物。
远远的,还有一个黑色的垃圾箱。
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但是就这一瞬间,唐小缭却几乎吓得颤抖。
“不!我不去!不去!”唐小缭尖叫着,拼命往车里面爬着,逃离车门。
郑弦愣住了。
“妈咪?”小米也尖叫着。
“小缭?”郑弦试着去安慰她。可是没有想到,他不安慰还好,他只要一靠近,唐小缭必定放声尖叫。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条小巷子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小缭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郑弦突然间非常后悔,当时,才找到唐小缭的他,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他以为美国的医疗条件更好,能够让她得到更好的治疗;他以为离开国内这个让她伤心的环境,她会好得更快……
错了,全错了。
如果当时他没有带她走,也许后面几次她的失忆,根本不会发生——也许她早好了。
“小缭,不要紧,是我,我是阿弦啊,郑弦,你忘记了吗?你最喜欢的郑弦……”郑弦蹲在车门口,向着车里畏缩的人露出了最温柔的笑容,“过来,过来,让我抱抱你……”
“阿弦?”唐小缭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
终于,她的神情渐渐恢复正常了。
“对不起。”下了车的唐小缭向郑弦道歉,“刚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突然间,好像被另外一个人控制了似的……”
但是不管是郑弦还是隔着屏幕看着这一切发生器的易行,甚至还包括正默默录制着这一切的小米,都心里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失去多年的记忆,终于开始松动了……
“妈咪?你确认没有事?要不要爹地扶着你?”举着器材一直在摄影的小米,实在是不放心,开口问道。
“小米,妈咪没事的,刚才……刚才已经好了。”唐小缭说道。
想到刚才的失态,唐小缭有些脸红。但是,刚才的失态有多夸张,现在她就有多冷静。
也许,就是刚才那一番失态,才把她内心里所有的畏惧与不安,全部发泄了出来。
现在,她已经非常的镇定了。
“妈咪……”小米还想要劝说他,却见站在摄像范围外的郑弦向他轻轻摆了摆手,他便安静下来了。
妈咪不肯也没有什么,爹地紧紧跟着她,只要她有事,爹地就会第一时间出手的。
唐小缭大步向前走,一改刚才的胆怯与懦弱。但反而,跟在她后面的郑弦,却反而更加忧心忡忡。
如果她现在还是害怕到颤抖,他反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那才是正常的情况,他只要做到好好安慰她就行了。
但是偏偏现在,唐小缭一副英勇无畏的模样,还再三拒绝他提供的帮助……
却不由得他不担心了。
唐小缭这样的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一会儿见到了花生,会不会发生意外?
早知道会有这么麻烦的情况,他就不让她见花生好了。虽然有些对不起那只叫花生的好狗,但是,毕竟人比狗重要。
他可以给它安排一个非常幸福的晚年……
不,他现在就可以阻止……
郑弦想了又想,终于,看着前方大步流星的唐小缭,他拿定了主意。
“小缭,等一下!”郑弦叫住她。
唐小缭头也不回,只是摆了摆手,“有事等会儿再说,现在直播着呢。”
郑弦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她,突然手机响了。郑弦掏出来,看着上面“易行”的名字,再看看另一只正在直播的手机上,上面“易行”的名字。
他拿着手机,走向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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